绮梦浮生(1)(1 / 2)

那碧玉环已经伴了她近二十年了。

小时候,祖父说,是故人赠送给她的生辰礼,有平安顺遂的寓意。岑青意觉得贵重,一直珍藏着。

那时节,杜将军常带杜越到家中来请祖父看病。他小时候身体弱,三天两头就病了。明明比她还大了两岁,个头却与她一般高。杜将军公事忙,常常把孩子带过来就匆匆走了。祖父瞧完病,等着煎药的时间,杜越常到后堂来与她玩耍。

一来二去就熟悉了。

杜越偶然瞧见,说起自己已故的娘亲也有这样一块玉环,早已不知去处。

岑青意好奇,去问祖父,才知道这就是杜越母亲生前所赠。这位母亲却无长物留给年幼的孩子。岑青意从不吝啬与他分享这份珍藏,这是孩童间的秘密。小小的玉环就成了幼失萱亲的杜越寄托对母亲思念的唯一。

过了几年,杜越的病见好,随杜将军回了云中。两家间有书信往来,杜越年节里会给岑太医来信问安,告知他的身体和学业情况,偶尔也写些边关景色和琐事。

起初,岑太医回信为他调整药方,后来他不必再吃那些烦人的药丸了,岑太医就索性不回了。杜越的信仍按时寄来,字迹从年幼时的朴拙工整逐渐变成少年时的意气飞扬。

她知道他考入云中讲武堂,在边关的风雪中拔节成长,但一直没有再见面。

直到她十四岁那年,初秋,杜越再次来敲她书房的窗门。

“杜将军一家要回京了。”早些天,祖父忽然提起。

“杜越哥哥也回来吗?”

“当然。意儿,祖父有件要事和你商量。早年我与杜夫人商议,做主给你订了婚约。你觉得杜家三郎如何?”

“祖父,意儿还小,意儿想留在祖父身边。”

“祖父也舍不得你呀。只是杜将军这次回京,大概要把这件事敲定了。”

“为何这般着急?”

“河西怕是不太平了。意儿啊,祖父不勉强你。那杜家婶娘所赠玉佩果真护佑你平安成人,已遂了故人心愿。你若点头,它便作为两家定亲的信物。你若不愿意,过些日子把它交还杜越就是了。可怜那孩子自小没了娘亲,就留给他当个念想吧。”

多年不见,他已长成个翩翩少年,说是来寻祖父,讨个药方。但不巧的是祖父出去了。

“我又不会开药方。”岑青意拒绝道。

“我寻你不是讨药方的,我来讨个礼物。”他笑道。

“你要什么?”她忽然想起祖父之前提到的她的婚约,惴惴不安起来。可恶,他竟这样冒冒失失就跑来了。

她该怎么回答。她还没想好呀。

岑青意低下头,不敢看窗外那张紧张期待着的脸。

“我想,讨你的碧玉环。”他的语气和先前讨个药方一样正经平淡。

“我,我要是不给呢?”岑青意的嘴巴比脑子更快做出了反应。她立刻羞红了脸。

少年舒怀一笑,抱拳行礼:“多谢。”

“谢我什么。没别的事,你回去吧。”

“青意妹妹,我从云中给你带了手信。是云中的石头串成的手链,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,可你连一面都不见,好不令人伤心。”

岑青意推开窗,只见杜越从身后掏出一个锦盒,往书案上一放,就一溜烟跑远了。

岑青意打开锦盒。编织的红丝线穿起了一串大大小小的玉石,大小和花色都是挑选过的,编织的手艺差强人意,显然花费了心思。

仔细一看还有一层。是和那玉环相近的碧色的玉石,坠了一支银钗。

岑青意愣住了。那发钗正是女子及笄礼的常见样式。手链、发钗连同玉环就是及笄礼的整套饰物,依照风俗,如果女子在及笄前就议定婚事,这些东西就将由她的郎君来预备。

可要是她拒绝了这门亲事,交还了玉环呢?

这也恰好凑成完整的一套及笄礼,可以由长辈、兄姐,赠予家中适龄的女孩儿。

他也是准备好了与她做兄妹的。即使有缘无分,他依旧会把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纪念完璧归赵。它不再是定亲的信物,也不再是长辈对新生命的祈愿,而作为兄长对妹妹成年的祝福。

过了几日,杜家遣媒来,正式立婚书,约定待她及笄就完婚。

文定的礼单中那枚玉环赫然在列。

只剩几个月了,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样,期盼着那一日的到来。

河西战事日渐吃紧的奏报接连而至,京城百姓议论纷纷。紧接着,就从朝堂传来大军开拔的消息。岑青意不管那些规矩,直接跑到杜将军府上,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。杜越走得匆忙,连书信都未留下,像一夜之间就从京城消失了。只拜托留守府中的大嫂给她带几句话,说是河西产的玉石品相更佳,他会做出更好看的礼物回来送她。

秋去春来,月缺重圆,杜越再也没来过。祖父到底没喝着最疼爱的孙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