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狐(1 / 2)

“七年前,河西一战,我被利箭穿心,跌落思乡崖。我一缕精魂不散,当时一白狐生而早夭,离魂之时,我幸得机缘,托庇于狐身。数万将士,仅余我一人独存。追究缘由,大概因我生母为狐族,我是狐生子,才会有如此幸运。虽然狐族血脉的滋养能使我魂魄重聚,但我也为白狐之躯所困,我走不出那深涧幽洞,攀不上那百丈高山。即使妄留尘世,我也只能年年月月在思乡崖下消磨。”

“直至那天,万分危急之时,我听到你仍念念不忘,唤我的名字。是你思念的力量助我冲出这具躯壳。”

“青意,在你的梦中我看到了自己。因此我用了一些拙劣的伎俩,数次进入你的梦境,如今终于得以出现在你面前。”

杜越扬手开门,白狐果然就侧卧在门前,似是睡去。

夜风习习。她连忙把它抱了进来,掩上了门。

杜越指着白狐接着说:“这具狐身与我有血缘,因而我能在此栖身。它脖颈上的竹筒,是当年定远围城时我爹爹亲笔手书,是云中大军向朝廷求援的紧急军报。我死后,狐族收殓我的尸身,发现了竹筒,但早已时过境迁,只得以法术易形,系在白狐身上。”

他指尖一动,破了迷障,显出竹筒上的蜡封。

“我奉命传信求援。不曾想,到如今,这封信仍在我手里。定远守城发生的一切,至今没机会重见天日。”

“青意,我知道这很荒谬。我不知道要怎样才会让你相信。”

“我的尸身就埋在思乡崖下,我可以带你去看……”

“够了。别说了杜越哥哥,我信。”

岑青意早已泪流满面。

“让我抱抱你,好吗?”

她张开双臂,将他虚拥入怀。

那些尘封的往事他已许久不提。将士折戟,国土沦丧,相比起来,他的境遇算得了什么呢?而这彻夜的倾诉非但不能减轻他心中苦痛,更徒增神伤。

她的怀抱柔软而温暖。只是她把脸埋在他胸前,双肩微微颤抖着,仍抱紧他不撒手。

杜越一时不知道她是冷得颤抖,还是哭到颤抖了。他伸手理了理她的秀发。

分享一个人的痛苦,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痛苦。他并不愿看见。

杜越曾试图为她编织一个完整的梦,把杜越已死的事实轻柔地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,若她还拒绝接受,就指引她和世人寻到他遗落山间的枯骨,到时一切就该结束了。不曾想,回忆死时的情景对鬼魂来说无比残酷,一次又一次,当那些画面涌现眼前,他都无力维持最简单的梦境。若他只是单纯进入她的梦冷眼旁观,就不可避免会走向山洞中的篝火。这似乎在预示什么。

可不论是哪种,都让他痛彻心扉。

也许他不该出现。孤魂野鬼,搅扰生人,必定要生事端。

可是她不该再沉溺在过去,痴痴等他了。

这该是最后的倾诉,这该是最后的告别。他却贪婪地眷恋这相隔了七年的温暖怀抱。

抽泣声渐止,他便轻声道:“青意,我得走了。”

“杜越哥哥……”

“天要亮了,青意。”

“你还会来看我的对吗?”

我还该来吗?看着她满怀希望的眼睛,杜越想问却没问出口。

“姚大夫!岑大夫!快开门!”院外忽然传来连声焦急的呼喊。

“快救人呀!”

杜越闻声吹灭檀香,化作一缕青烟进入白狐之身,小狐狸一个翻身起来,从虚掩的门缝钻了出去。

岑青意打开院门,只见一个人影迎面冲她跪下哭嚎:“大夫!求您快去瞧瞧俺当家的,今儿从山上回来还好好的,俺起早上茅房,一摸他人已凉了半截儿了!”

岑青意认出这是村东头的马四婶。“婶子莫慌,我这就过去!”她匆匆到堂屋拎起药箱出门去。

姚子期听到动静,披衣下床,踏出房门便敏感地觉察到了一丝鬼气。他警惕的目光立即扫向了蜷在背篓中酣睡的白狐。它身子不动,一双尖耳倒是支棱得很。也是,方才这般闹腾,这小畜牲怎么可能睡着呢。虽说狐能通幽,又逢中元,特别容易沾惹鬼气。可奇怪的是,这丝丝缕缕的鬼气与这小畜牲很是亲近,不像外面沾惹上的,更像是在它体内发出来的。

姚子期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。他行医半辈子还未听说过这等妖异。这小畜牲断然留不得了。

这样看来,它年齿虽小,道行却不容小觑,还对他颇为警觉。姚子期对道术并不精通。他不能硬碰硬,更不能打草惊蛇,还得从长计议。想到这里,姚子期不动声色地跟上了岑青意。

村东头马四婶家。马四叔已被七手八脚抬回炕上,擦净了身子。人依旧迷迷瞪瞪的,说不出话,只剩喘气儿。姚子期掀开眼皮瞧过,号了脉,叫了岑青意到屋外去。

马四叔早些年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,回家种地打柴维生。按马四婶说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