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出齐小花所料，卫乘风没好好去吃饭，他甚至没有很快离开医院。

卫乘风逃离齐小花的视线后，突然之间被难言的冷寂包围了，和齐小花在一起的时候尚且能把不好的思想摈弃在一边，如今只身安静走在暗色的路上，根本做不到忽略脑中杂乱的思绪。

他想起黑瞎子嘱咐他记得回去训练的事，抿了抿唇，转了个弯去了医院内的一个小湖边。

这里是医院开辟出的一片供人散心的地方，白天常有住院的病人或在湖边或进入树林里走动，如今入夜了，月影绰约的黑暗中空无一人，

卫乘风在一片树影下席地而坐，失神地看着缓缓波动的湖水，他有些累，暂时不想回去，他明白，黑瞎子应该已经知道了——是他杀了局座。

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够绝，不会被人察觉的，可黑瞎子的觉察力远远超越了他表面的年龄，好像真的能洞悉一切一般……卫乘风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，也不知道黑瞎子会不会把这些告诉齐小花。

到那时，她会怎么想他呢？他想起齐小花看着热曼行凶时冷漠的眼神……

应该会很厌恶吧。

从他对自己的现状不甘心的那一刻开始，他就没有回头路了，可是——如果他一直做那个懦弱的卫乘风，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呢？他不敢想。

如果让局座阻碍了他赢得万术大赛，如果不去反抗李鹿热曼这样的人，阿奶的医药费从哪里来？他欠齐小花的怎么还给她？他的朋友们的安全谁能担保？

为了赢得比赛杀人，他做错了吗？

他不知道，但他怕齐小花和黑瞎子会觉得他做错了，怕吴乾他们会觉得他变了。

但他现在好像只能继续把挡在面前的人除掉，局座是，热曼也是，他是想杀了热曼的，甚至刚才在街上他就想开枪。

洋人算什么？凭什么可以随意不把他们这些人的命当命？

但他不能，他还不能真的动手。那难道就要任由这样的人欺辱吗？

卫乘风不知道要怎么办，只能泄气般躺倒在身下的草地上。

躲在远处的齐小花始终默默看着卫乘风，直到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，她的心好像猛然被揪住了，忽然之间眼前快速闪过什么，如同陷入了另一片时空，嘴边喃喃道：“卫探长……”

无意识地轻声吐出这三个字后，齐小花的脑中突然像炸开了一般，她呆愣地按住额头。

怎么回事？她脑中为什么会突然划过那样的画面……她又在说什么？

她记得上海巡捕房现在的探长应该叫余德义，并不姓卫……

齐小花呆了许久才放下手，恍惚地再度看向躺在地上的卫乘风，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，躺在那里的人已经死去了……

开什么玩笑？卫乘风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？

卫乘风想不出对策来，干脆起身离开了医院，他还记得齐小花嘱咐他要去吃饭，虽然他实在没什么胃口。

看着往医院外走去的卫乘风，齐小花总算能定了定神，抛下刚才奇怪的想法赶紧又跟了上去。

长白山，青铜门。

一个朦胧的身形看着眼前的镜像有些惊异地询问身旁的青色光团：“长青，这是怎么回事？她是不是突然想起了上辈子的事？这会不会触犯这个世界的规则？”

“没事，她不会想起来的，只是处在印象深刻的相似场景下的一种错觉，同一个灵魂即使被轮回冲刷，总会带着一些曾经的印记的。”

解雨臣松了口气：“那就好。”他不希望这个世界因为触犯了规则不复存在，毕竟卫乘风和齐小花的因果要在这里了结，黑瞎子的心结也要在这里解开，到那时才是清算他自己和黑瞎子的因果的时候。

齐小花跟出了医院，看着卫乘风走进一个酒馆买了些酒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的喝。

她皱眉悄悄让人点了一些菜给卫乘风送过去，但卫乘风一口也没吃，看了一会儿，她实在忍不住现身，抓住了卫乘风的手腕：“别喝了。”

卫乘风此时已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，也没意识到齐小花一路悄悄跟出来的事，只嘟嘟囔囔地去拿酒杯：“让我喝吧，我这么没用，不喝酒还能干什么？”

齐小花有些难过地摇摇头，把卫乘风扶住后将酒推到一边：“不是的，白毛的事不怪你——”

“小花，你别安慰我了……谢谢你，如果不是你白毛可能就没命了，可是我欠你这么多要怎么还给你……我根本就保护不了别人……”卫乘风够不到酒杯，脱力靠在齐小花身上，有些颓然地断断续续说着。

齐小花能感受到肩头有几滴泪滴落，心里心疼不已，也跟着湿润了眼眶，正要出言安慰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

“卫乘风！我在家里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，出来到处找不到你的人，结果你就和齐小花在这卿卿我我吃吃喝……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