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可能不太长，也许也很长，前面才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。

冷风中，我抱着膝盖侧头看了一眼，是他的车牌号。

我默默低下头。

不带一丝一毫的夸张，我站不起来，动不了，任何一丁点动作都会叫我觉得潮心寡辣，无比难受。

许是他见我一直不上车，才把车停在路边走过来。我低头看着他的鞋尖走过来，整个人饿得发抖，勉强梗直了脖子朝他笑笑。

“你怎么了”，萧然蹲下来，明显看出不对，“脸色怎么这么难看？”

他伸手扶住我的两肩，一惊，慌忙放开，又更重地捏了捏，皱眉问道：“衣服怎么是湿的？”

我嗫嚅了下嘴角，用极微弱的声音和他说话。

“什么”，他听不清楚，把耳朵凑过来。

“萧然，我…想…吃饭……”

他把头拿开，脸上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，把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身上，抱着我就往车上走。

我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，他把我放在副驾驶位上，什么都没说，先打开后座拿了袋子，又到驾驶位坐好，撕开面包的包装袋递给我，道：“快吃吧，成刚她女朋友吃不下才给我的。”

我慌忙抓过来，顾不得姿态好不好看，连手都没拿稳就低头啃起来。身后传来滴滴滴的车鸣声，我们违规停车挡了人家的道，他看一眼后视镜，从容不迫地系好安全带，把车开起来。

路上，见我吃完了，他说：“袋子里还有。”

我发着抖，并没有觉得自己好了多少，三两口又吞下一个。

“你慢点儿，车上没水，小心噎着又吐。”

三两口，我又吃下一个。

萧然没再说话，把车窗关起来，打开车上的空调，暖气吹过来，我整个人才觉得好了很多。

还有一个蛋糕，有点大，三两口吃不完。打开第四个包装袋，我才终于开始以正常速度小口地吃。

“前面就有餐厅”，萧然说，“我们下去吃。”

“我吃饱了”，我随手取了张纸擦了擦嘴，“外面太冷了，你能不能下车帮我买瓶水？”

他看我一眼，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，下车买水。过了三五分钟，又提上了一个大纸袋和一个保温杯。他把杯子递给我，说道：“热的。”

我接过杯子，小声道：“谢谢。”

他抬手看看表，轻声出气笑了笑：“我们就分开了四个小时，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？”

我避而不答，问他：“怎么买这么多，我说了我吃饱了。”

“给你晚上吃的，我看家里没什么菜，有你大概也不会做。”

“萧然”，我深情地望着他。

“怎么？”

“你能不能……”

他看我一眼，把车开起来：“有话直说。”

“你能不能帮我买几身衣服，我看家里不仅没吃的，好像也没穿的……”

“你今天下午没去买吗”，他问。

“或者你借我下充电器”，我忙道，“主要是我手机没电了，没电了也就没钱买。”

他没说什么，开车调头向市中心的商区驶去，问道：“衣服干了吗？”

我摸了摸：“可能干了吧，手太冷了，感觉不出来。”

他把手伸过来，突然停在半空，像是想了想，又重新放在方向盘上。

“一会儿你在车上等吧，我下去买。”

“谢谢你”，我吃饱穿暖，对他心怀感激。

“不客气，你明天不是要回家吗？我妈看你，不对，你妈看你这个样子，她会怎么想？还有你姑妈，我看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我，现在不得更反对我们交往。”

“她反对有用吗，你不打招呼就把我接走了。”

“是没用”，他说，“但也要尊重老人家的意思。”

“所以”，我小声问，“你觉得，我们现在还在交往？”

萧然沉默，眼睛只盯着前方的路看，良久才说道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
我点点头，回身坐正靠在椅背上。

车里很温暖，累了一天困意缓缓袭来，我有些沉重地合上眼睛。

“以后”，左边传来声音，“你还是尽量少和E.T.的人接触。”

“什么”，我神思恍惚，口齿不清。

“江海灵？”

“……我在。”

“你听到我说话了吗”，他问。

“听到了”，我脑袋越发地沉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
那边也许还说了什么，恍恍惚惚，他的声音像是入了梦，隐约和暗室里那个白色的上帝合在一起。我像是回到了襁褓里，被母亲抱着交给天堂里的圣女，她们依次托着我，直到递给上帝，我睁开眼睛，看到一阵强光照到他的脸上。